世界短讯！（二）再战澳门（下）
【回忆】
林高远把伞递给王曼昱后，上楼梯的时候就在想现在是晚上，还有可能下暴雨，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万一更糟糕....
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于是，原本正在上楼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跟着王曼昱下了楼。
(资料图片)
在酒店门口看见雨已经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他心想还好自己把伞给了王曼昱。
那把伞是他在北京训练馆旁的小卖部买的，走之前特意收拾到行李箱里，想着以防万一。
果然，用上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转头去了酒店前台，问前台的人要了一次性的黑色雨披。
穿上雨披后，林高远把雨披上的帽子也拉起来盖在头上，把帽子前沿尽力拉到最低，加上他又带了黑色口罩，已经差不多遮住了他整张脸。
雨披的长度差不多到他膝盖的位置，刚好覆盖住他的短裤。脚上是今天刚从行李箱拿出的一双黑色拖鞋。
他很自信，这身严严实实的装扮，应该没有人会认出他。
按住伞柄上的按钮，“砰”的一声，王曼昱被突然弹开的伞吓了一跳，王曼昱无奈的把伞举过头顶。
一把底布深蓝、宽白细线格的伞，王曼昱总有种错觉，这是一把从她爸衬衣上揪下来的布料做成的伞。
举着这把伞走在街头，跟澳门的氛围有些不搭。虽然不好看却实用，能抗住被风吹过来的雨点。
晚上七点半，天就已经很黑了，翠华的店所在的地方比较繁华，但去的路上却比较清静，一路的灯光都是深沉的暗黄色，照的人影子格外的重。
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王曼昱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电影《花样年华》。
也是在这样暗黄色的灯光下，一个雨夜，张曼玉穿着旗袍扭着腰身穿过那条深巷，高跟鞋踩出“哒哒哒”的声音和小提琴拉出的那首悠扬略带哀怨的经典配乐完美融合在一起。
就这样，张曼玉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梁朝伟的心里。
此时的王曼昱已经开始微微陶醉在那种氛围里了，但下一秒，不小心抬眼看见了头顶的蓝色雨伞。
得，音乐戛然而止。
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王曼昱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转变脚步节奏后，王曼昱能明显感觉出后面有人跟自己走出了同样的步调。
而且，是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应该是可以用“女人的直觉”来形容的感觉，这种感觉她经历了无数次。
在每一次上训、下训他走在自己的身后的时候，他好像都在有意无意的配合自己的步调。
所以，这种有他在身后的路数走习惯了，王曼昱不用回头看就能很精准地判断到是他。
只有他，能跟自己走出这样的感觉。
但这是第一次，走在陌生街头的时候，他跟在自己的后面。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让王曼昱从《花样年华》又跳到了《少年的你》。
王曼昱很喜欢易烊千玺，《少年的你》也看了无数遍，小北在陈念上学放学的路上一路默默跟着她、保护她的桥段是整部电影王曼昱最喜欢的地方。
每次看，都能让她少女心冒泡一会儿。
现在的王曼昱，在知道他跟着自己后，想到了自己当时看电影的感觉。
但同时，她也想到，给她这种感觉的人跟给自己头顶这把蓝色雨伞的人是同一个人。
呃，好吧~这是一种从电影中拉回到现实的感觉。
王曼昱知道，林高远十有八九听说了那件事情，跟着自己出来应该是不放心。
她理解他的担心。
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想好，回去的时候就把事情都告诉他，并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让他不必为自己担心。
她要告诉他，她是王曼昱，她会很理智、冷静处理一切事情，她有这个能力。
林高远听王曼昱说完“那个人就是你”后，他反而放松了很多，今晚，他有预感会是敞开心扉的对话。
他把两手交叉叠起，抱在脑后，倚在沙发的抱枕上，也把拖鞋脱了下来，沙发很长，足够他倚躺在沙发上。
王曼昱在另一条对称的沙发上坐着“肖指导之后确实不再是我的主管教练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情了”。
“那原因呢？”，林高远抬了一下眼睛。
“哼，我早就习惯了，什么事情到我这都只剩结果”，“但猜也能猜到，在这件事情上他权衡了利弊。他也是个聪明人，他比谁都清楚，弊，是我。”
最后三个字，听的林高远恍惚了一下，肖指导这么多年来，从她展露锋芒到陷入瓶颈期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可以说，她所有的状态，肖指导都见过。
而现在，竟然要硬生生的砍断这层关系，真的能要她半条命。
原因不必多问，也不能多问，这是在这个圈里的生存规则。
“我在赛场上拼命换来的成绩，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更好利用的棋子或是工具而已，现在想想，我真的是一个笑话”，林高远听见她说“工具”、“棋子”的时候猛的坐了起来，他急切的想告诉她不是这样，但又不忍心打扰她继续宣泄。
“我以为我带伤比赛，为自己的国家守住金牌和荣誉，传达的是竞技体育的精神，谁想到居然这么讽刺。”王曼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本来可以继续忍受他们的利用，直到要把她身边最关键的教练换掉。
这种做法相当于，她的翅膀还没有稳固，就被推下了悬崖。而推她的这个人是她以为对她整个乒乓生涯很重要的教练。
“我不管怎么做，都换不来他们哪怕一点点真诚，你说他们利用我，究竟是要给谁做嫁衣！”王曼昱说完，叹了一口，捂住脸“我现在已经找不到打乒乓球的意义了，我真的不知道继续打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高远想去安慰她，他清了清嗓子才发现喉咙像是被噎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试着用王曼昱告诉他的方法去揪自己的嗓子，让自己快速恢复。
“小的时候想赢冠军，是为了不想让我爸妈这么辛苦，我爸起早贪黑卖肉夹馍，后来还卖过芝麻糖。我训练的地方离家很远，我妈还特意跑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王曼昱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听的出来她在尽力克制“后来，我得了很多冠军，但我妈却不想让我再继续打了，她不忍心看我受这么多伤还在继续坚持，我安慰她说这种日子快要结束了，队里会给我合理安排科学系统的训练方式。但现在看来，这种日子永远不可能结束，只要我打球，我妈就要一直为我担心。”
“昱，别怕”林高远终于发出了声音“别怕重新开始。既然要换教练，那就相当于给了你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换个方式再试一试吧，你一定可以的。”
“可我已经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继续打球对我来说好像只有痛苦。”王曼昱边说边摇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疲惫，心里比身体还要累”。
“昱”，林高远叫了她一声，又重新倚在沙发上，“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刚进国家队那几年，就想回家。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突破，所以想着趁早放弃。我一个大男生，半夜在社交平台发各种要死要活的青春伤痛文学。有一次，看大门的大叔叫住我，说有人给我寄信，我还惊讶自己怎么可能有粉丝，拆开一看，真的是别人写给我的。她说看我打球给了自己很大的信心，她以前是个特别自卑的人，是我给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这是第一次，往后也会偶尔收到，后来越来越多，我就意识到我们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别人。所以别轻易放弃，为了那些真正对你好的人。”林高远说了很多，语气还是很平缓“再试一次，我陪你”。
过了很久，久到林高远以为王曼昱睡着了，王曼昱起身去床上拿了枕头和被子，扔给林高远，吓了他一跳“今天太晚了，你在沙发凑合一晚吧，明天再回去。”
“啊？”林高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王曼昱说“林高远，我想好了。我要改变自己的技术，不再继续以前那种伤身体的打法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还是觉得，我能找到适配的打法。你说的对，我应该再试一次的。”
因为熟悉她，他很清楚王曼昱不会轻易放弃。
也因为熟悉她，他知道王曼昱让他留在这的原因。
王曼昱因为腰伤没有完全恢复，也拿了一床被子睡在了他对面的那个沙发上，沙发比较硬，沙发比床更让她觉得舒服。
“快睡吧，”王曼昱躺在沙发上“早点休息，明天没比赛，但也许有其他的任务。晚安”。
“好，晚安”。
外面的雨应该停了，虽然此刻时深夜，但下过雨后的澳门显得格外透亮。
林高远想这应该是第一次整夜跟王曼昱呆在一起，夜太黑，他看不清王曼昱闭眼睡觉的样子。
今晚对于他，可以说，是一个美好和痛苦并存的夜晚。
他睡不着。
他回想刚才王曼昱跟他说的这些话，是能想象的到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可是面对她的痛苦，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安慰她。
他心里很清楚，除了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面对她身体受到的伤害和心里留下的创伤，他帮不上什么忙，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的思绪突然飘到了凤凰山，每年过年都会跟家人一起上山祈福的地方，每次他都会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跟山上的菩萨说一堆心里话。
但现在他不在山上，也没到新年，但他忍不住，堵在心里压抑已久的话，想现在就跟菩萨说。
菩萨，您耳熟我吗？我叫林高远。
从我15岁那年开始，每年的春节我都会跟家人去凤凰山上跟您祈福。
说最多废话的那个人就是我，但我保证句句真诚。
每年父亲都会给我准备一个吉祥风车。
我手握风车，举过头顶。
迎着风向前跑是接新年好运，风往车后散是散去往年霉运。
我在山上跑啊跑停不下来，直到跑到那棵祈愿树下。
在树下，向您虔诚祈拜，我会祈三卦，这么多年从未间断。
所以我问，您耳熟我吗？
但这次事出有因，我提前向您祈拜祷告。
您要问我什么原因？就在刚才，我生命里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那个人跟我说了她的苦楚，但我却毫无办法。
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窝囊没用。
她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您要问我她是谁？她叫王曼昱，是我相识第八年的人。
不长，但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八年，她在我生命中扮演着无可替代的角色。
您要问我和她的关系，她是我可以舍已为她的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我能想到的只有“救赎”，
但只是单向，她予我，我并不及她。
我感恩于她，所以现在我想为她做一点事情当做回报。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现在，此时此刻，我要为她，冒昧地向您祈愿，求三卦。
第一卦：希望王曼昱和她的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第二卦：希望王曼昱身边的人真心对她，永无利用和背叛。
第三卦：希望王曼昱能实现她所想，愿她所愿。
菩萨您怜悯众生，小时候父亲告诉我的。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需要怜悯的人。
可后来我遇到王曼昱，觉得我的痛苦跟她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甚至生出想让千疮百孔的自己来渡她的想法。但结果可想而知，我都渡不了自己，更何况渡她？
我是真没本事，我最在意的那个人，因为信任我，跟我说了她的秘密，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深陷在这样的痛苦中。
她离我近在咫尺，可我却连个拥抱都给不了她，我真的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我走投无路，只能祈求神佛，希望您别怪罪我。
菩萨，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改不了说废话的毛病，希望您别见怪。
我的废话您不必在意，只求您记得王曼昱的名字，和我为她求的三卦。
多有打扰，再次拜谢。
“你还没睡吗？你在干嘛？”听见王曼昱的声音，林高远放下双手合十的手，“你醒啦！”
“嗯，你没睡吗？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吧”。林高远听着她带有倦意的声音，转头看向她那边，又重复了她刚才说过的话“对啊，天快亮了…”。
黑夜总归是有尽头的，天总会亮的，只是需要时间。
他相信她，他陪着她一起等待着天亮。
“王曼昱最终以4：2击败对手陈梦，获得本次澳门站的女单冠军”，现场欢呼一片，大概只有坐在屏幕前的林高远特别淡定。
上一次，在澳门输的。
这一次，她会在澳门再夺回来。
他相信她会再次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很感谢一些人陪自己度过低谷”，获得冠军的王曼昱回答完记者的问题，最后又补充了这一句话，然后抬头看了眼镜头。
听她说完这句话，这半年来一直困扰林高远的那个问题好像瞬间就有了答案，
“澳门那天晚上，跟王曼昱呆在一起的自己，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他虽然不能确定自己对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但有一点，绝对不是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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